我们的工作确实不算繁重。开始的几天,主要是跟着李文瀚学习如何整理登记新入库的器物碎片,学习使用简单的测量和绘图工具,熟悉库房物品的摆放规律。三蛋子虽然毛躁,但力气大,搬运东西是一把好手。我则相对细心些,整理文书资料、给器物贴标签之类的活计做得还算稳妥。
李文瀚对我们似乎挺满意,闲暇时,还会跟我们讲讲某些器物的年代、用途和背后的典故。渐渐地,我们对那些冰冷的瓶瓶罐罐,不再仅仅是觉得“晦气”或者“老古董”,开始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好奇。
日子长了,我们也开始有点混不吝了。有一次我和三蛋子一起登记一批碎瓦当,我贴标号他登记。这家伙烟瘾犯了,非要边抽烟边干活。我好心提醒他:“蛋啊,这儿都是文物,抽烟不合适吧?”
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:“没事明子,我就抽一根提提神,保证不乱弹烟灰。”
结果这家伙登记到一半,顺手就把烟头掐灭丢在旁边一个破陶罐里了。我当时也没太在意,谁能想到这个随手之举后来能闹出那么大动静。
下午快下班的时候,所里的老研究员老何突然哭哭啼啼地冲进办公室,一个劲地捶自己的大腿。李文瀚赶紧问怎么回事,老何带着哭腔说:“完了完了,还挖掘个屁啊,还申请个腿啊,赶紧冲进去看看吧,省里前些日子发现的那个遗址肯定被盗墓贼光顾过了!又是白忙活一场空啊!别在那慢工出细活了,赶紧增加力度吧”
李文瀚很纳闷:“何老师,您怎么知道的?”
老何指着那个陶罐,痛心疾首地说:“我在刚出土的陶罐里发现了几个烟头!这肯定是盗墓贼留下的!”
我当时差点没憋住笑,转头一看三蛋子,好家伙,脸都绿了。
李文瀚不敢怠慢,严肃地说:“赶紧报警,让警方通过烟头提取一下DNA信息,顺着这条线索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,希望尽快把盗墓贼绳之以法。”
老何咬着后槽牙,恶狠狠地说:“对!抓住了统统枪毙!”
“毙”字刚说出口,三蛋子“噗通”一声就坐地上了,连滚带爬地抱住那个陶罐,声音都在发抖:“何老师!李老师!别报警!那烟头...那烟头是我的!”
老何当时就愣住了,推了推眼镜,不可置信地问:“你的?”
三蛋子都快哭出来了:“我下午登记的时候抽的,顺手就...就扔里头了。我真不知道那是刚出土的文物啊!我还以为就是个破罐子...”
老何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指着三蛋子“你...你...”了半天,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,差点就要和三蛋子厮打起来。
自那以后,我们就被老何从库房轰出来了,整天就干点搬运工的活。三蛋子委屈巴巴地跟我说:“明子,我不就扔了个烟头嘛,至于吗...”
我白了他一眼: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现在不挺好的!”
平静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多月。这天下午,李文瀚把我们叫到办公室,神色有些严肃。
“有个紧急任务。”他指着摊在桌上的一张地图,“邻市凤鸣县那边,有个村民修自家鱼塘,想挖深一点扩建一下,结果挖出来一座古墓,没什么规模,估计是平民墓葬。但施工队野蛮作业,墓室还是有一点被破坏了,当地文保部门看是平头老百姓的墓,也不太想费时费力,因为那个村是在两市交界地区,所以让我们所支援,进行抢救性发掘清理。”
我和三蛋子一听,既紧张又有点兴奋。终于要接触“一线”了!
“放心,”李文瀚看出我们的紧张,安慰道,“就是普通的平民墓,没什么有价值随葬品,主要是清理墓室、收集骨骸、提取可能有信息的棺木碎片和随葬品,看看能不能找到对历史有用的信息。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打下手,听指挥,注意安全。”
三蛋子悄悄捅了捅我,小声说:“明子,终于能见识一下真正的考古现场了!说不定能挖出宝贝呢!”
我瞪了他一眼:“行了安分点,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,到时候再把咱两开了就完犊子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,我们就跟着李文瀚和所里另外两位年轻的考古队员,坐车赶往凤鸣县。
偏僻的山村里早上还是挺冷的,山涧之中有一层浓浓的雾气,我们赶到时,现场已经被当地文保部门用警戒线围了起来。一个不大的鱼塘里,有一半都被向下继续挖了两米多,挖掘的痕迹在一个青砖墓旁停下来了,坟墓的墙壁裸露着,能隐约看到被破坏的砖砌墓室一角,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碎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