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封龙图阁直学士时,已经是尚书省右司郎中——六品显赫,河北都转运使——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。
而西门庆又是何人?
不过是京城远郊,清河县里下九流里打滚的商贾——而已!
一位重臣,一为蝼蚁。
如此看来,这……这简直是颠覆朝纲的骇人之举!
官家……官家这心思,已非深如渊海,不可揣摩!
一股冰冷的寒意,伴随着极度的荒谬感,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御座上的官家身影,在摇曳的宫灯下,显得前所未有的孤高与……莫测。
西门庆?
显谟阁直阁?
西门显谟?
事已至此。
帝王行事,群臣不敢追问。
至于“状元”画落谁家?更是哪个还稀得问!
宰相何执中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,怀着满腹的憋闷、惊疑,终于回到了他那煊赫威严的宰相府邸。
门房上来禀告:“相爷,王黼王大人早早在书房候着您老哩!
何执中刚踏入书房,一个身影就如同鬼魅般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,额头触地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待何执中耷拉着眼皮,说出“官家开了金口,抬举你做个秘书省正字”时,王黼腮帮子肉几不可察地一抽,失望表情一闪而过。
随即一变马上喊道:“恩师!学生王黼,叩谢恩师再造天恩!”
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极致的感激涕零。
何执中疲惫地挥了挥手:“起来吧……这是官家的恩典,你当好生珍惜,在秘书省……勤勉些。”
王黼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,声音更加恳切:“若无恩师提携,学生焉能得天颜殊荣?恩师于学生,恩同再造!学生此生,唯恩师马首是瞻!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,见到何执中正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捶自己大腿。
王黼眼中精光一闪,膝行两步上前:“恩师!您这腿疾……定是为国事操劳,积劳成疾!学生……学生粗通些推拿之法,愿为恩师稍解痛楚!”
话音未落,他竟已伸出双手,极其自然地去捧何执中那只穿着厚底朝靴的脚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