菌主的根须已经扎入地下水层,正在一点点钻穿岩石,继续深入地壳。
火山之下是击穿地壳的熔岩流,离山体越近,就越容易触及岩浆,高温滚烫而充满养分。
法师要做的是将岩浆引流到菌语森林地下,以地下水层作为缓冲带,让富含矿物丹料的火山灰成分混入高温热泉,持续给菌丝提供物质和能量。
他在心中构思方案可行性,随即开始勘测地质。
“(真言)大地。”
树下盘膝的巨人阖眼缄默,手结剑指印,将感知力投向下方,比松软的土壤更深,比根须和菌丝更深,层迭的古老岩石化作他的筋肉,滚烫的血在深层流淌。
彼时大地平稳,法师的感知不断延伸,如雾气穿行于水中般无声无息,整个世界,海洋之下的岩石连结成一片,从两极到赤道,浑然如鸡子,更深处是灼热致密的心脏,滚烫的血浆在筋肉皮膜间流淌。
林博与大地的骨骼共鸣,星球板块生长消亡,就像浑身骨骼关节的摩擦碰撞一样酸疼。
他收敛心神,自己不需要感应整个世界的大地,只需要周围这一小片就行。
将注意力集中,六连火山是六颗胀痛的痘疮,血液缓慢渗流,林博要将这些血液重新导向,不再是直直冲出地表,而是水平移动,就像地下径流。
不同事物对御术的契合度差别巨大。
大地适配固之御术、绝之御术,以及烈之御术。
虽然大地的骨骼沉重,不适合流之御术的轻盈迅捷,但内部复杂多变的劲力却可为流之御术所用。
大地同样也不适合生之御术的塑形,但岩层的褶皱断裂却可以为生之御术所用。
每种御术都有两面,万物终究不逃其驱策。
林博知道自己要做一件很费力的事情,但也仅仅是费力,而非不可能。
他在心中理顺了施工方案,以熔岩为炉,以地下水层为介质,以岩层裂隙为管线,将岩层的天然走势纹路塑造为古多雷语符文,将方圆数千公里的地壳塑造为一个巨型蒸汽机,一个庞大的仪式。
这样做会截断六连火山的源头,势必会影响到那些盘踞火山熔岩湖的魔法生命,诸如熔岩魔蝠、火蜥蜴等,不过它们也可以迁徙往地下深处,地表的世界本就不适合它们生存。
心念即定,林博便再无犹豫。
开始了。
后半夜的雨林摇动起来,将船屋里的野蛮人惊醒,她按着地板,只觉脚下是一头战栗的巨象,而自己正处在它颤抖的皮肤上如一粒跳蚤。深层岩石的开裂崩解以雄浑次声波的形式传递,惊骇了群兽,震毙了趴伏的虎豹。
喀然的闷声响彻,仿佛雷,但不是天上的云中雷,而是众生脚下。
“地震了!地震了!”奇械师慌慌张张地叫喊。
她看到法师哥仍旧安稳盘膝,他身旁的大地竟是纹丝不动,狂躁的绿皮们就像雷雨天的鸡仔一样围在巨人左右,或蹲或坐,或趴着大睡。
雨林深处盘踞的巨大野兽因这场地动而焦躁,它们并不喜欢夜晚,却不得不离开地穴或洞窟,四处奔走撞断老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