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微微一笑,没有回答。怎么回答,家人的离世,爱人的背叛,事业的低谷人生除了我这条命还有啥糟心事我没有遇到。有时候我觉得人生就像喝咖啡,第一次喝苦的难以下咽,几十上百次后,虽然苦但喝的不是津津有味么。
那晚关店后,我一个人走到后院。李大爷和刘奶奶正在扎纸马,那是客户订的一套纸扎祭品,包括一栋别墅、一辆汽车和一匹马。
“来,启明,帮我扶着这边。”刘奶奶招呼他。我轻轻走过去,帮着固定纸马的骨架。李大爷仔细地糊上白纸,刘奶奶则用彩笔勾勒出马的眼睛和鬃毛。
三人配合默契,不多时,一匹栩栩如生的纸马就立在院中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它仿佛有了生命,即将奔向另一个世界。
“人生啊,就像这纸扎,”李大爷退后几步,欣赏他们的作品,“看起来复杂,其实也就是几根竹篾,几张纸。但用心做,就能做出让人安慰的东西。”
陈启明看着那匹纸马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曾经追逐的,不过是华而不实的表象;而如今,在这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,他却找到了内心的平静。
元旦前夜,城里下起了大雪。三蛋子再次来到店里,这次他拎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。
“公司还是没保住,”他平静地说,“不过我把债务都还清了,没欠工人工资。”
陈启明接过酒杯:“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
“从头开始。”三蛋子笑了,那笑容中有释然,“我租了个小店面,准备开家装修公司,从小做起。”
两人就着花生米,一杯接一杯地喝着。窗外,雪花纷飞,覆盖了整个世界。
“你知道吗,启明,”三蛋子微醺地说,“小时候我总觉得你厉害,长大了我赚了钱,以为终于超过你了。但现在我发现,你还是比我强。”
陈启明摇头:“没有什么强不强的,只是各人有各人的路。”
三蛋子举起酒杯:“为我们的路干杯。”
“为活着干杯。”陈启明补充道。
送走三蛋子后,陈启明站在店门口,看着漫天飞雪。李大爷和刘奶奶早已休息,店里静悄悄的,只有纸扎祭品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出奇异的影子。
他走到工作台前,拿起几张彩纸,熟练地折叠起来。小时候,母亲教他折纸花,他总学不会。如今,在这殡葬用品店里,他却学会了折各种纸花:莲花、菊花、牡丹...
彩纸在他手中翻飞,不一会儿,一朵精致的莲花在他手中绽放。他把它放在柜台上,与其他纸花摆在一起。
明天,这些纸花将被送到不同的葬礼上,陪伴不同的人走完最后一程。而生者,将继续在世间跋涉,带着记忆和希望。
陈启明拿起电话,拨通了母亲的号码。
“妈,今年春节我回家过年。”他说。
电话那头,母亲高兴地应着。挂断电话后,他继续坐在工作台前,开始折下一朵纸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