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轻轻摇头:“谢谢,但我现在挺好。”
三蛋子不解地看着他:“启明,你是不是看不起我?觉得我暴发户?”
“不,”我真诚地说,“你凭自己本事成功,我佩服你。我只是...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。”
那顿饭之后,三蛋子经常来店里,有时是咨询殡葬事宜——他的岳父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,有时就是单纯来聊天。我明白,在三蛋子心中,始终存着小时候那份崇拜和友谊的复杂情感。
十一月初,寒流来袭。店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,是一位年轻女子,要为自杀的未婚夫准备后事。她看上去异常平静,但我从她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李大爷和刘奶奶那天恰好去参加亲戚的婚礼,店里只有陈启明一人。女子选好东西后,突然问:“你们相信人有来世吗?”我想了想,说:“我不确定。但我相信,生命的意义不仅在于长度,更在于我们如何对待它。”
女子沉默片刻,泪水终于滑落:“他不该这样结束的...”
我安静地听着她讲述,关于那个年轻画家如何因为事业受挫而选择离开人世。我没有打断,没有评判,只是倾听。最后,女子离开时,眼神中的死寂少了一些。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不知何时,李大爷站在门口,显然已经回来一会儿了。
陈启明帮助李大爷关上店门。老人突然说:“你知道吗?我和老婆子年轻时也失去过儿子,车祸。那之后,我们才更理解这份工作的意义。”
陈启明第一次听到老两口的往事,静静地听着。
“每个人都面对死亡,但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如何活着。”李大爷说,“我们做这行,不是为了赚钱,是为了帮助活着的人继续走下去。”
那天晚上,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。那个一辈子辛苦劳作,却在他最需要帮助时病倒的农民。我曾那么渴望成功,以为那就是对父亲最好的回报,最终却连父亲的医药费都付不起。
然而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,老人说:“启明,爸不指望你大富大贵,就希望你活得踏实。”
如今,在殡葬用品店的每一天,我都想起这个词:踏实。
十二月初,三蛋子突然匆忙来到店里,面色憔悴。
“我公司遇到大麻烦了,”他直截了当地说,“可能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。”
我给他倒了杯茶,静静地听他说完。一个错误的投资决定,导致资金链断裂,三蛋子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。
“如果我破产了,那些巴结我的人都会消失。”三蛋子苦笑着,“想想真可笑,我努力了二十年,可能一下子回到解放前。”
我沉默了一会儿,问:“你还记得小时候,我们在河边玩,你掉进水里,我把你拉上来的事吗?”
三蛋子愣了一下,点点头。
“那时候你浑身湿透,冷得直打哆嗦,但还在笑。”我缓缓道,“你说,‘启明,我差点死了,但没死成,真好’。”
三蛋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。
“成功失败,起起落落,都是人生的一部分。”我继续说,“重要的是,我们还活着,还有机会重新开始。”
三蛋子看着我,突然笑了:“启明,你变了。从前你总是争强好胜,现在却这么...平静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