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是是!谢太尉恩典!小的们这就滚!麻溜儿滚!”几人如蒙大赦,屁滚尿流地爬出了花厅,后脊梁的冷汗早把几层衣裳湿透,黏腻腻贴在皮肉上。
探到了底,心里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,纷纷火烧屁股般回禀主人,要去挪“窝”的急迫。
瞧着几人狼狈滚蛋的影儿,高俅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纹。管家鬼影子般飘过来,收起了条案上那几张沉甸甸的“孝敬”。
高俅闭目养神,指头又在滑溜溜的扶手上“笃笃”敲打起来:该有后台的都知道找路来了,其他还未来的,想必背后也没什么大背景。
他慢悠悠又补了一句,声儿不高,却正好让刚蹭到门口的管家听个真切:
“传话给门上,这几日闭门谢客。再有这等腌臜泼才来聒噪,直接拿大棍子打出去!骨头打折了算我的!本官身为朝廷股肱,最恨的便是这等目无法纪、祸乱京畿的勾当!见一个,办一个!”
有道是:伙计打个喷嚏,太太染了风寒,老爷误了升迁。
这一晚,天下第一人玳安一枚石子,打得是官家倒地不起,打得是皇后雷霆震怒,打得是文武百官风声鹤唳。
如今满城鸡飞狗跳,那些个平日煊赫的勋贵人家,也各有各的焦头烂额,关门闭户,不知藏着什么腌臜故事。
这边厢,大官人却锁着两道浓眉,兀自在那暖阁香闺里发愣。
听到锣报一日一夜关闭九门,真真是焦心燎肝,误了多少要紧勾当!
好在,此番钻营进京,顶顶要紧的那桩事体总算落了袋——那稀世珍宝《蜀素帖》,已然稳稳揣在怀里。
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,顿觉轻快了几分。
盘算着再备几样拿得出手的重礼,那权倾朝野的蔡太师寿诞,也算有了交代。
一抬眼,却见那李师师,粉面含春,正拿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觑着自己。
见大官人对着自己半晌痴看,会错意,那脸蛋儿“腾”地又飞起两朵红霞,艳得赛过三月桃花。
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肢,葱管似的指头绞着帕子,声儿像浸了蜜,又带着几分娇怯:“大官人……这般瞧着奴家……怪臊人的……要不……要不奴家再罩层薄纱……让大官人……给奴家描描身子?”
这话儿说得又轻又软,却像小钩子,直往人心尖上挠。
西门大官人干笑几声,带着几分无奈:“师师姑娘这般玉体,画出来必是天仙模样!只是……即便是多上一日,怕是时节也不够。”
李师师听了,心头又是甜丝丝,又是空落落。甜的是他终究应了。
空的是眼前这良辰美景,偏生要生生掐断,她又说道:
“那下回您进京,定要……定要多盘桓些时日,把那画儿……给奴家画得真真儿的,一笔一划,都不许赖账!”
听到西门大官人说一定一定后。
她微垂螓首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那失望便如轻烟般消失在眉梢眼角,换回一丝期许。
恰在此时,鼻头儿一翕,“阿嚏!”一声细巧的喷嚏打出来,她慌忙掩了口,眼波流转,带着几分慵懒道:“哎呀,想是方才贪凉了……官人恕罪,奴家得去盥洗盥洗,驱驱寒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