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招牌挂满了彩灯。
什么“刘家上色沉檀拣香铺”,“曹婆婆肉饼店”,“王“家罗锦匹帛铺”,“赵太丞家药铺”,招牌带着光彩层层迭迭,远远望去如同燃烧的宝塔。
各色摊贩前都挑着“栀子灯”,卖“梅汤”、“冰雪甘草水”的担子,小铜盏敲得叮当响。
卖“滴酥水晶脍”、“辣脚子”的摊子,食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
更有那“傀儡戏”、“影戏”的棚子,锣鼓点子敲得震天响,引得孩童尖叫欢笑。
西门大官人一路走来听见。算算时辰,林如海那边该是候着了。
他这才抖擞起精神,上马来到那煊赫的荣国府踱去。到了那朱漆兽头大门前,石狮子旁站着几个挺胸迭肚的豪奴。
大官人庆整了整衣冠,上前报了名号:“烦请通禀,清河县西门庆,应林大人之邀前来拜会。”
门子一听“林大人”和“西门庆”这名号,脸上那点倨傲立刻换成了十二分的恭敬。
其中一个伶俐的飞跑进去通传,不多时,便见一个穿戴体面的管事疾步而出,深深一揖:“西门大官人!林老爷早吩咐下了,快请进!我家老爷也在里头候着呢。”
管事引着西门庆,穿廊过院,绕过几处雕梁画栋、花木扶疏的庭院,来到一处临水的小轩,名曰‘梦坡斋’。
轩内陈设古朴雅致,书卷盈架,墨香隐隐,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。
轩内,林如海正与一位身着石青色直裰、面容端肃、留着三绺清须的中年官员对坐品茗。
那官员眉宇间自带一股书卷气,却也藏着几分勋贵子弟的矜持与刻板,正是工部员外郎贾政。
见西门庆进来,林如海含笑起身:“大官人来了!快请快请!”
他转向贾政,介绍道:“存周兄,这位便是我常提起的,清河西门显谟!官家亲口御封的‘画状元’,如今可是圣眷优渥啊!”
贾政听得“显谟”二字,心头便如被小锤子敲了一下!
他苦读圣贤书,寒窗数十载,熬到须发微霜,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。
能入“阁”是他这种读书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事,就连林如海都艳羡,更何况是他。
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,面上却不敢怠慢,连忙离座,对着西门庆便是规规矩矩地“平官礼”:
“哎呀!失敬失敬!原来是西门显谟!如海兄确曾多次提及,言道清河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,上通庙堂经济,下达丹青妙笔,乃是文武全才,圣心独眷!”
“今日得见尊颜,方知显谟竟是如此年少俊彦,英华内蕴!政,佩服之至!”
贾政心里那点读书人的清高却像被猫爪子挠着。他素来对诗词讥讽过“雕虫小技,壮夫不为”。
可画技是打死不敢嘲讽的。
当朝太师蔡京便是书画大家,官家更是痴迷此道,推崇备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