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群原本被史文恭凶威和武松神勇惊得魂不附体、兀自腿软的护院们,此刻如同被蝎子尾巴蜇了屁股,猛地一个激灵!
他们这群人里,“酒蒙子”不在少数。
当下便有几个反应快的,屁颠屁颠、连滚带爬地抢上前来,忙不迭地从腰间、褡裢里往外掏摸。
一个个双手捧着油光锃亮的皮酒囊,献宝似的递到武松面前,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:“丁头!丁头!小的这里有上好的‘透瓶香’!这可是正宗头锅烧刀子,甭说人,便是头牛灌下去也得躺三天!保管够味道!”
武松也不言语,大手一伸,如同抓只小鸡般将那沉甸甸的酒囊捞了过来。
他拔掉塞子,一股子浓烈到近乎刺鼻的、混杂着高粱焦香和火辣气息的酒味,“呼”地一下窜了出来,熏得旁边几个护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只见他仰起脖子,“咕咚!咕咚!咕咚!”喉结剧烈滚动,连喝几大口!
“哈——!痛快!”武松猛地一抹嘴角淋漓的酒渍,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吼,脸上竟泛起一丝被烈酒激出的红光!
紧接着,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他竟将那剩下的大半囊烈酒,高高举起,对着自己臂膀上那几处筋肉外翻、犹在渗血的狰狞伤口,“哗啦——!”一声,兜头浇了下去!
那滚烫辛辣的烈酒甫一接触翻卷的皮肉和裸露的嫩红肌理,便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了上去!
众人仿佛听到“嗤啦”一声轻响,仿佛滚油浇了下去!武松臂膀上那虬结如铁的肌肉,瞬间不受控制地、剧烈地、如同活物般猛地一抽搐!
筋腱条条暴起,皮肤下的血管根根虬张凸现,如同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游走挣扎!
那伤口处,更是瞬间泛起大片大片的惨白,随即又被更汹涌的鲜血和酒液混合成的粉红泡沫覆盖,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,牙根子发酸!
围观的众人,无论是贺大人的亲兵、西门庆的护院,乃至贺大人本人,全都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,“嘶——!”声此起彼伏!
不少人只觉得自己的膀子也跟着那伤口猛地一抽,仿佛那烈酒不是浇在武松身上,而是泼进了自己的伤口处!
可武松只是在那剧痛袭来的瞬间,牙关猛地一咬,腮帮子上的咬肌如同铁疙瘩般坟起,额角青筋暴跳了两下,仅此而已!
竟又是发出一声如同虎啸般的低吼:“痛快!当真痛快!”
那神情,非但不见丝毫痛楚,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酣畅与满足,仿佛那蚀骨灼心的剧痛,不过是给他这尊铁打的身躯又添了几分活气!
吼罢,他看也不看臂膀上那犹自冒着酒气血沫的伤口,拎着那还剩了个底儿的酒囊,几步走到旁边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旁,大马金刀地往上一坐,如同铁塔生根。
他抓起酒囊,又仰头灌了一口,任由那烈酒顺着虬结的脖颈流下,混着血污,浸湿了胸前破烂的衣衫,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一副浴血豪饮、恍若魔神般的剪影。
“真猛男也!”大官人心中一赞,望着发呆的众人皱眉道:“来保!玳安!用那浸透了桐油的牛筋索,再捆上三道铁链,把这厮给爷绑成个粽子!”
“是!大官人!”来保和玳安哪敢有半分迟滞,慌忙应声,手脚麻利地从褡裢里掏出早已备下的、三股拧成麻花般粗韧的浸油牛筋绳,又拖出沉甸甸、哗楞楞作响的铁链,如狼似虎般扑向地上那摊烂泥似的史文恭。
贺大人目光这才从武松身上挪了回来,这史文恭当面他兀自心有余悸。
眼神躲躲闪闪地瞟着地上被捆缚得结结实实的史文恭,喉头滚动了一下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:
“我在北地边关,跟辽狗、西夏崽子们厮杀了半辈子,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,砍翻的悍卒比宰的羊还多!自认见过的所谓猛将,真如过江之鲫…”
